沧羽风涯

我真的是大眼粉，真的真的真的，看我真诚的眼睛！p_Q

谈人生什么的千万不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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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荣耀也是。

荣耀运行了二十五年，刷新了网游长寿纪录，但终究还是要有退出历史舞台的一天。

明天，荣耀就要关服了。

 

王不留行坐在新手村入口处的大石头上，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曾经趁着主人不在线的时候满世界游逛，有时带着弟弟木恩，但更多时候是一个人飞来飞去。因为他有扫把，所以对其他人来说很辛苦的旅行，在王不留行看来轻松的很。

埋骨之地敲过骷髅头，冰霜森林揪过白狼毫，千波湖里游过自由泳，罪恶之城里登塔看夕阳。

这些诗情画意到无聊的事情，王不留行都做过。

不过回到新手村，这还是头一回。

他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二十岁时他离开故乡。

 

二十年听起来似乎很长，但前十年几乎是一闪而逝，对一个孩子来说连记忆都是模糊的；后面的十年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磕磕绊绊断断续续——

对面的人似乎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每次见面时都是黄昏傍晚，偶尔有晚上的会面，那次的时间往往都比平时要短。

他知道那是他的操作者，和他不在一个世界一个次元，他们能彼此相见，但是所有的话语和表情都无法传播。

偶尔他也会觉得寂寞，因为他的操作者——更多时候，王不留行遵守着这个世界不成文的规矩叫他主人——不怎么出现，他自己又没到成年，只能在新手村附近溜达。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毕竟他还能够偶尔与主人见面，而不是像很多同伴那样，再也见不到主人的脸。

 

后来他离开了村子修习魔道，广阔的世界一下子展开在他眼前。他有了第一把扫把，名叫彗星，现在看来真是慢的发指，但当时他宝贝了很久，甚至不太乐意穿着旧袍子坐在上面。

到了三十岁时，他得到了一把名叫风痕的新扫把，比彗星飞的更快更漂亮，紫色的名字显示了它不凡的出身。可是王不留行还是喜欢原来那把彗星——那是他成为魔道学者后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再后来……

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五十岁的时候，王不留行觉得时间很漫长又很短暂。

在竞技场，在赛场，在训练场……王不留行总是在这几个地方，一待就是好久。

他的主人已经比他小很多岁了，还是一派青少年的青涩，虽然比起初遇时有了变化，但感觉上却没什么不同。

他常常透过屏幕看主人的表情：有时开心，有时懊恼，有时放松，有时紧张——但总是很认真。

这一年，他和主人几乎天天泡在一起，所以没什么时间出去玩。

不过他觉得，和主人在一起比出门旅游有趣多了。

因为他遇到了很多新的对手，结交了很多新的朋友，他飞行的技术越来越精妙，他使用技能时越来越顺畅，他甚至还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好多人都叫他“魔术师”，虽然他觉得这个名字送给主人更合适。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好久。

对王不留行来说，是从五十岁到八十岁。

直到他八十岁的某一个早上。

 

王不留行透过屏幕看过去，那边是一张熟悉的年轻的脸。

这个人他认得，是他弟弟木恩的主人。

木恩很喜欢他的主人，说他的主人又温柔又细心，送给他的扫把也特别舒服，连名字都是他喜欢的晨露。

自己的主人似乎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有时会把操作权交给他，本人在一旁指导。

那么，今天也继续配合他，让主人开心一点。

王不留行这么想着，跨上了灭绝星尘。

 

飞了一阵，王不留行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次的飞行轨迹和往常不太一样，他的技能设置也变了不少。

他扭过头去，发现主人没在他一直的位置上作指导——他根本不在这里。

而那个年轻人居然在哭！

年轻人的手指因为抽泣而颤抖着，一不留神王不留行就从扫把上摔了下来。

躺在松软的土地上望着天空，王不留行突然开始害怕起来。

 

他从没想过会分开。

和那个人。

他的主人。

告别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王不留行抽了个时间去找大漠孤烟。

大漠孤烟比他早生了几年，是荣耀世界里年纪最大的一拨。王不留行和他在赛场竞技场上都遇见过不少次，私交甚笃。

更重要的是，大漠孤烟从没和他的主人分开过。

 

“你爱他。”

听完王不留行的话，大漠孤烟言简意赅的做了总结。

“我们这些人，谁不喜欢自己的主人呢？”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操作者和主人也是不一样的。”大漠孤烟理了理拳套，“我的主人快来了，我先走了。”

王不留行扭过头，石不转冲他笑了笑，指了指手腕。

 

王不留行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直到木恩哭着飞了过来。

“哥哥，主人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总是和你一起，已经很久没找过我了。我、我很想他。”

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眼巴巴的看着哥哥。

木恩没有等到王不留行的回答，留给他的是一个飞得越来越远的背影。

这是王不留行第一次没有回答木恩的疑问。

 

王不留行骑着扫把飞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他终于懂了，原来那些突如其来的情感，是因为想念。

可是他懂得太晚了

 

王不留行好久没见过木恩了。

偶尔深夜见面，已经变得沉稳许多的木恩总会絮絮叨叨地讲他今天又遇到了新的对手，新的朋友，不过说得最多的还是他的主人。

那个年轻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和木恩在一起。

那天，年轻人操纵着王不留行完成训练，然后把他停在竞技场。王不留行抬起头，看到对面的木恩正骑在扫把上神采飞扬。

木恩在主人的操纵下迅速飞过来，绕着王不留行转圈。

尽管知道主人听不到，木恩还是开心的大喊着：

“太好啦！我们又在一起啦！我和主人要永远在一起！”

最后，木恩跳下扫把，整理了袍子和帽子，向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作的王不留行深深鞠了一躬。

那之后，王不留行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人坐在屏幕那边的模样。

 

王不留行又开始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他骑着扫把飞过江河湖海，飞过平原山川，从普通区飞到神之领域。

埋骨之地的小骷髅还是那么傻傻呆呆，冰霜森林的白狼还是毛发稀疏，千波湖看似风平浪静却不知又淹死了几个人，罪恶之城的高塔空空荡荡积满灰尘。

一切似乎都没变啊。

王不留行躺在列屏群山的山顶上看星星，一颗一颗闪烁着，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就像那个人的眼睛一样，他一边想着一边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多久呢？他也不记得了。

他每一天都奔波在路上都在看风景，可是一个人的旅行枯燥漫长仿佛被麻醉的梦。

后来就连木恩也找不到王不留行了，只能给这个行踪不定的哥哥写信。

王不留行每封信都看，但是很少回信。

他没有分享的心情。

好多话，他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可能是飞累了，看够了。

王不留行最终回到了新手村。

虽然不是他出生的那个，但是这世界上的新手村都是一样的，也就无所谓区别。

早上到格林之森逗逗猫妖，看那黑猫被逗得直炸毛；下午去蜘蛛洞穴散散步，蜘蛛看到火把就四散奔逃；晚上去骷髅墓地，跟那群骷髅一起围坐在绿色的鬼火旁。

他觉得就一直这样，可能也没什么不好。

没人认得这个飞来飞去的魔道学者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魔术师。

赛场战场又怎么样，并肩作战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些思念和回忆终究会被时间消磨替代的。

他也偶尔回过头去看，不过屏幕那边总是黑漆漆的。

 

这一天，他收到了这个世界即将消失的消息。

还有一周，就要结束了。

他笑了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日子还要照样的过，反正也没什么别的好做。

 

这天猫妖不在格林之森，王不留行没有了逗乐的对象，只好回村闲逛。

他坐在新手村入口处的大石头上，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一切。

明天，不，今夜。

荣耀就要关服了。

他这样想着，心里有些什么在翻涌，却无从言语。

一阵光点闪烁，他下意识的扭过头去。

 

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王不留行呆在那里，甚至忘了该马上返回竞技场。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在意，也没有惊奇他怎么在这里。

 

王不留行不受控制地骑上扫把飞出了新手村。

飞过的是山川还是森林，扔下的是烧瓶还是酸雨，他都不知道不在意。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心跳却犹如雷鸣。

 

他回来了。

他的主人回来了。

 

王不留行回到新手村时几乎站不稳了。

平时的一天总是漫长，今天从白天到夜晚似乎也只有一瞬。

一定是时间出了错。

不过没关系，明天，明天还能继续……

 

不能了。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王不留行站在那儿抬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

他看见主人坐在电脑前，也看着屏幕。

 

主人凑近电脑，把额头靠在屏幕上。

因为角度的缘故，看上去两个人就像是隔着屏幕头碰头似的。

王不留行听见了荣耀世界中轰鸣的倒计时。

 

“距离关服还有十秒钟。十、九、八、七……”

 

时间倒数到三秒的时候，王不留行踮起脚，隔着屏幕亲吻了对方的额头。

 

“我爱你。”